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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40373小说网 > > 打铁匠的俏夫郎 > 打铁匠的俏夫郎 第60节
    就好像他已经预见到,坦白后,阿炎一定会把他推开,眼神里俱是失望和厌弃,爹爹阿爹再也不会这么温和地对他笑,玲儿湛儿也不会承认他是他们的哥夫郎。

    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夫郎是假的,是一个从勾栏院逃跑出来的清倌假扮的,即便他有不得已的理由,即使他解释千次万次,这都是无法被抹去的事实。

    “清哥儿。”赵炎的声音很轻:“不能和我说么?”

    青木儿咬紧打颤的牙关,闭了闭眼:“我就是……累到了。”

    赵炎闻言,沉默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他有时会觉得他同小夫郎之间,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墙,他能从墙上的窗子窥探到小夫郎忙碌的身影,伸手也能触碰到小夫郎,但想要走进墙里,墙上的窗就会合上。

    他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,思来想去,归结为自己做得不够好,才让小夫郎无法真的依赖他。

    赵炎的沉默让青木儿惶然,他手忙脚乱地推开赵炎,双手捂着眼,颤声道:“我……睡一觉,睡醒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清——”赵炎抬手想碰他,被他躲开了,赵炎皱起眉头,见小夫郎怕得紧,心下一叹,没再勉强:“好,你睡一觉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青木儿不敢看赵炎,低着头走回了房间。

    赵炎想了许久,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,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,唯一不对的,便是那日丢铜钱时,小夫郎的慌张。

    难道是自责铜钱没丢好,怕今年的意头不好?

    这理由,是赵炎在所有对劲的事情里,找出的唯一一个不对劲。

    他不想相信,又好像,不得不信。

    特别是小夫郎睡了一觉起来,确实好了许多,瞧着脸上虽然有些疲惫,但也有了笑意,除了眼里的困倦,与往日倒没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赵炎被迫接受了这个理由。

    傩戏走街有三天呢,早知小夫郎如此在意,第二日再去丢,直到丢中为止,也不至于忧愁至此。

    只可惜现下傩戏走街都过了,只能等来年了。

    过年要用的东西,得在镇上赶圩那日买好,因为从腊月二十三开始,直到除夕夜,都有许多事要忙活儿。

    一早,一家人吃了早饭,就背着背篓去镇上赶圩。

    这日太阳挺大,没什么风,也不怎么冷,村口有一群人坐在大榕树下闲谈,他们手里抓了把瓜子,边聊边磕,光是看地上的瓜子壳,就知他们啐了多少口。

    赵家路过时,相熟的钱伯娘说了一句:“有德他家,走这么慢,前头牛车都走喽!”

    “无妨,不坐牛车。”周竹笑应。

    旁边一大爷说:“哎哟,家里都打水井了,还舍不得这几个铜板啊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赵有德憨笑道:“能省就省了,走路也不费什么劲儿。”

    那大爷见他说得实在,一时语塞,没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等赵家走过,几人感慨道:“哎,自打赵家大儿子从外头回来,娶了亲,这赵家,大变样咯!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,你当谁家水井说打就能打啊?”

    “哎,你说他家大儿子,一个月月钱得有不少吧?不然,光是有德他两口子,能攒下那么多银钱?”

    “我听闻啊,瞎听的,也不知道对不对,我听说镇上打铁的,一个月,十两银子呢!”

    “十两!好家伙……这真是,发财了啊!”

    “一个月十两,一年,得上百两呢,我嘞个乖孙孙……难怪能打水井呢!”

    “要是没钱,怎可能娶得了那么好看的夫郎?”

    “又不是有德他两口子给找的,还不是别人不要了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听闻啊,瞎听的,也不知道对不对,我那天路过老赵家,不小心听到那赵玉才说,这小夫郎,好像是个小倌儿……”

    “啥!真的?”

    “那还能有假?别人说的我一定不信,可这小夫郎,之前可是许给赵玉才的——”

    钱伯娘在一旁听了个大概,呸了一口:“恁的胡说八道,那老赵家能给自己童生孙子从那腌臜地儿,娶个小倌儿回来做夫郎吗?个个吃咸了嘴里吐的什么涎水泡呢。”

    旁边人的话被打断,嘴一撇,登时翻了一个大白眼,不过仔细一想,确实是这样的道理。

    他们听了八卦就忍不住要说道说道,哪里管那些真的假的,总之先说了,真真假假不重要,重要是说。

    “那谁知道,老马他儿子不就娶了个回来,只可惜给打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呸呸呸,都准备过年了,说这晦气的……”

    自腊月十五后,镇上的热闹就没断过。

    周竹来之前就想好了要买什么,到了镇上,别的没看,先去把供果买了,这是二十三那天拜灶神要用到的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对联门神、门头红纸、灶糖面粉都得买。

    路上他们还遇到了红穗子。

    村里头年年能吃饱饭,还有钱穿新衣的人家到底少,但这都过年了,即便穿着旧衣裳,也得弄点新年的玩意儿。

    这红穗子是专门给过年戴的,红穗子有编了结的,也有坠珠子挂香囊的,还有简简单单一个穗子的。

    “往年买的都是小穗子,咱们今年买个编结的来戴戴。”周竹说。

    青木儿正愁不知给家里人买什么好,见了这穗子正合适,除了穗子,还有发带,发带吊了红穗子,绑在发上垂落得很别致。

    “阿爹,这个我来买吧。”青木儿说。

    “哪里用你出钱呢——”周竹一句话没说完,赵炎便说:“阿爹,让清哥儿买吧。”

    青木儿看了赵炎一眼,赵炎说:“清哥儿挣了钱,想给家里人买些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恁的想这个。”周竹虽说不赞同,可脸上的笑意不减,他知道青木儿有心,对家里人好,要是不答应,岂不是寒了孩子们的心意?

    “行,清哥儿眼光好,就让清哥儿给咱们一家都挑了。”周竹笑说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青木儿往木架看了一圈,给爹爹选了一根深红色的发带,和一个编了结的深红色穗子,阿爹和爹爹的相似,只不过颜色上,阿爹比爹爹的要鲜红些。

    给玲儿湛儿的,自然是要最鲜艳的红色,且青木儿还特意挑了挂铃铛的,动来动去,叮当作响。

    给赵炎的,他挑了一个挂木雕的,木雕上雕着木棰子,木棰子胖胖圆圆的,很可爱,青木儿一眼就相中了。

    至于他自己的,是赵炎给他选的,一个香囊,上面绣了福字。

    这么多穗子发带,拢共花了五十五文。

    一路走走逛逛,背篓里的东西越来越多,手上也提了不少,遇到卖鞭炮烟花的,赵炎还去买了些回来,过年炸个响炮儿听着热闹。

    此时正值午时,街边看到摆了一家云吞摊子,一家人痛痛快快地吃了碗云吞面,吃完了后又逛了半个下午,才把东西买齐。

    他们没想到会买这么多,人人手里都拎了不少东西,回程的时候没走路,坐了牛车回村。

    赶在拜灶神那天前,周竹泡了半桶的糯米,炊上三个时辰,直至炊得软烂,再提去村里的大石舀里舂成泥状。

    舂好的糍粑快速压成饼状,再用红纸点上红点,便成了红点糍粑。

    这是个极其要力气的活儿,光是一个汉子不够,得两个人轮流捶打。

    红点糍粑做好的第二日,便是腊月二十三了。

    腊月二十三那天,周竹和赵有德早早起来忙活儿,今日拜灶神,得杀只鸡祭拜。

    家里有了水井,杀鸡不用到河边去。

    赵有德杀鸡是好手,他一手抓着鸡的双翅和鸡头,单脚踩着鸡脚,刀一割,立马放下菜刀,双手抓着鸡头鸡翅和鸡脚,倒立着让鸡血流到盘子里。

    盘子里有些水,倒进去很快便融在一起。

    大鸡拼了命挣扎,血滴完了还在抽搐。

    青木儿第一次见杀鸡,看那鸡挣扎得实在可怜,他看了几眼,便躲进灶房去了。

    周竹忙着给猪肉焯水,见青木儿进来,忙说:“清哥儿,你进堂屋把香烛红纸拿出来,在四方桌上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青木儿点点头便去找香烛红纸,香烛红纸都扎在一块儿,一提就走。

    除了准备鸡,猪肉,香烛红纸,还有红点糍粑、糯米饭、供果蜜饯、青蒜香菜、米酒和柴火,一定要将供桌摆得满满当当,只求来年灶神爷爷保佑赵家有鱼有肉无忧无愁。

    泡了一夜的糯米,只要上笼蒸就可以了,焯过水的大鸡和大五花放入盘里后,等水干了一点,便将红纸贴上去。

    所有的供品都得贴红纸,糯米饭不好贴的,也得用红纸将饭尖抹红。

    青木儿把香烛红纸拿过来,赵炎已经把供桌摆好,供桌摆在火灶前,把准备好的供品摆上去,就可以祭拜了。

    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三柱香,一起磕了头后,周竹嘴里小声念叨了几句,最后一声“拜”,所有人再磕三个头。

    起身后,周竹拿了六柱香给青木儿,说:“清哥儿,你同阿炎去祠堂拜一拜,上柱香就成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青木儿说。

    青木儿成亲这么久,还未去过祠堂,平时里头没什么人只有四方桌,他路过也很少看。

    村头到村尾总共三座祠堂,他们来拜的是村尾这一座,村尾这一座是后来建的,里头很新,有些住村头村中的也都来这一座拜拜。

    青木儿和赵炎到的时候,祠堂进进出出许多人,大多手里都拿着香。

    上完了香,赵炎被人拉着问了几句话,青木儿不想在祠堂里呆着,便一人先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他刚跨出门槛,余光瞟到一个身穿黑色棉衣的人匆匆忙忙地往村头走,这小哥儿走得很快,不小心碰了人仓促地回头合了个掌便走了。

    青木儿疑惑地看了一眼,看到那小哥儿衣裳里头塞了干草,登时心一紧,他跟着走了几步,想要看得再清楚些,便见那小哥儿拐进了小路。

    那条小路走的人少些,不过也住了几户人家,青木儿猛然松口气,这应当是村里哪家的小哥儿上完了香急着赶回家,而不是他想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待他缓过劲儿来,才察觉到手心掐出了四个指甲印。

    他搓了搓手,等赵炎从里头出来,两人一块儿走回家。

    拜完了灶神,晚上周竹把那条漂亮的大五花给切了,四指宽的大五花切成两条,再切成方块,做红烧肉。

    煸香八角炒糖色,这糖是那日赶圩时特意买的精细糖,一两就要了二十文,以前见过没吃过,赶圩那日见到,周竹便买了一两来尝尝。

    精细糖炒出来的糖色真亮,大五花裹上一层,亮晶晶油滋滋的。

    红烧肉色泽鲜亮,香味十足。

    青木儿坐在灶前烧火,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,这味儿太香了,他擦了擦嘴角,又咽了咽口水,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红烧肉。

    周竹见他眼巴巴地看着,笑说:“大火儿收汁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青木儿眉眼弯弯。

    晚上除了红烧肉,还有腌菜碎炒蛋和冬寒菜打汤。